為了她，他可以舍棄自己……

閻羅聖君依然面無表情，但站在一側的崔判官卻有些動容。

崔判官：“宋城主，你何苦為了一個不愛你的人這般付出。”

宋既白：“我記得你當初警告過我，既白也曾以為可以灑脫退出，但實在是情不得已啊。”

崔判官搖頭，不再言語。他的這一句“情不得已”，已經表明了一切。

閻羅聖君：“既然如此，那我便以代管冥界的身份，對你的莽撞行為做出懲處。”

宋既白幽幽看著閻羅王，他眼中毫無懼怕之意，但也蓄著一股不容他人隨意對自己判決的決然。

“為何不是天子親自來做懲處？他消失了這麽多年，莫不是也追隨娘娘去了輪回？”

“放肆！天子豈是你可以隨便議論的？”

“宋既白的官位既為天子所賜，如今要接受處罰，也必得是天子親下判決。”

“你冥頑不靈，擅自主張，如今又任意議論天子，無視天子神威。今日，我閻羅王便以代掌天子殿的身份，向天道借三道雷霆，以示懲處。”

閻羅王圓目怒睜，向上做了個請的姿勢，繼續說：“天子閉關之時曾命本王代管冥界一切，今天，天道若是認可本王，便請落下三道雷霆，轟打這位為了私情，棄百萬酆都鬼民於不顧的城主宋既白。以示懲戒，同時昭告冥界各城引以為戒，不得同犯！”

宋既白站在原地，如泰山般沈穩，動也不動。他自然知道閻羅聖君請得動天雷，但有些話他亦是不得不說。

“既白不服！”

“你有何不服，可向天地討說法！”

“當年天子娘娘鎮守冥界，施妙計，奪資源，為冥界增強兵力，為眾生立下不朽功績，卻被天子怒罰入輪回。如今天子拋下六道，不管事務，卻仍要懲處下官，此為一不服！”

轟隆隆！天地間同時雷響，震耳發聵。

第一道天雷落下，直擊宋既白，霸道的力量讓他難以抵抗，瞬息間就被天地威壓鎮下，跪倒在地。

宋既白擡著頭，直視蒼天，繼續說：“天子只為蒼生考慮，忍痛處決娘娘，雖攏得人心，但卻對不住結發妻子，既白不屑為同樣之舉。願守一人安然，既白在所不惜，此為二不服！”

第二道天雷如約下來，天地間的所有力量好像集中在了一起，化作一道雷電重拳。宋既白承受著天雷之劫，第一道雷的時候尚只是身軀在受苦，而第二道雷卻已經開始直擊他的靈魂。

一陣難以言表的，如撕裂般的巨痛從靈魂深處冒出。

宋既白驀然哈哈大笑，“憑什麽天地法道決定一切，說她命中沒有我的一席之位，我就得認這個命？宋既白不服！”

第三道天雷已響，雷霆之勢駭人，驚起天地眾生。

就在閻羅聖君以為第三道雷霆會如約降下的時候，卻突然出現一把空靈縹緲的聲音。

“宋既白罪不至此，第三道雷霆，本宮替他接下。”

虛無之中，一雙無形的手，攪動了天地風雲。那一道尚在蒼穹之上蓄力的天雷，驀然受到一股強大的阻力。

它無法聚集起所有的雷電，而風雲襲來，更是沖散了它的核心。

雲輕而風柔，雷電之霸，卻再也施不起虐。

只是瞬息間，天已恢覆平靜。那股被無形之手攪起的風雲亦吹散陰霾，讓天空露出原本的湛藍。

宋既白看呆了。他心中自然是有不服，卻未曾想自己說出來的這幾番話，竟然引起了這麽大的動靜。

是誰呢？那是一個清幽的女聲，很空靈，很縹緲，是他未曾聽過的聲音。

但從閻羅聖君與崔判官的表情上看，他們似乎是認得這把聲音的。

莫非是，被罰如輪回的天子娘娘的神魂出現了？

一想到這裏，宋既白突然心生敬畏。

他未曾與娘娘謀面，但她在鬼民中聲望甚好，與她相關的傳說亦數不勝數。

既見雷霆散去，天青雲轉，宋既白對著天空虔誠一拜，道：“宋既白感謝娘娘出手相助，今日之恩，定不相忘！”

聲音再現，柔而不弱，剛而不強，她說：“宋既白，珍惜你內心珍貴的情義，更要照顧好酆都城子民，切莫讓我失望。”

宋既白答：“是。”

“閻羅王，過鋼易折。”

閻羅聖君和崔判官驟然跪下，不敢言語。

送宋既白離開之後，閻羅聖君和崔判官還處在一種驚魂的狀態。

崔判官：“當年娘娘未曾留下一縷神魂就毅然奔赴輪回，今天這是……莫非距離她回歸的日子近了，所以她已有所察覺？”

閻羅聖君也是一臉糊塗，剛剛竟然被天子娘娘批評了？

***

就在要進入鬼門關的那一刻，顧念雪驟然停住腳步。在一個不易察覺的瞬間，她似乎感覺到心被什麽擊了一下。

當顧念雪回過神來，打了個顫抖，一股電流就這麽竄到她的四肢百骸裏，酥麻中帶著一陣砰砰敲打心臟的感覺。

鬼門關上某一只惡鬼忽地睜開了眼睛，目光落在顧念雪身上後，又幽幽閉上。

空氣裏的氣息，似乎有些不一樣。

當顧念雪趕到宋既白府邸的時候，大門緊閉，也不見有小廝出來相迎。她只能在門口靜靜站著等候。

等了許久，終於看到一個人影從遠處慢慢出現。

宋既白依然是往常那副閑散模樣，但他的氣場卻完全不同。一股罕見的“頹勢”在他身上蔓延著。

月光拉長了他的身影，也拉長他的思緒。一步一步，走了好長時間，他才看到自家門前站著的一個倩影。

他駐足相望，那人，在搖曳的燈籠燭光之下，像極了遺世獨立荷花，但等他望得更真切些的時候，又覺得她像一朵孤傲又燦爛的彼岸花。

顧念雪對他淺淺一笑，宋既白回以同樣的笑容，心情卻格外沈重。

他闊步向前，竭盡全力地在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。當他靠近的時候，卻不知道該拿什麽樣的眼神去看這個已經被他放在心尖上，但卻入了他人懷抱的女孩。

宋既白：“這麽晚了。”

顧念雪：“我在這等了你差不多一個時辰。”

宋既白：“抱歉，最近城裏的事務比較繁雜，我……”

顧念雪定定地看著他，他的遲疑和吞吐，不再是當初和她嬉嬉鬧鬧的小哥哥。

“我有事情想問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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